我所理解的无教派运动 由宗萨蒋扬钦哲旺波大师倡导的无教派运动,即利美运动,已轰轰烈烈地进行了一个多世纪。其宗旨是不分教派地学习宁玛、噶举、萨迦、格鲁、觉囊等藏传佛教诸教派的教法,使得各派的不共传承能延续并光大。 在此宏大的无教派运动中,格鲁派参与者身为稀少。曾经有位学格鲁的汉僧跟我讲,格鲁是真正的无教派者,因为格鲁视一切佛语现为教授,如海纳百川。那么,无教派是否应该像他那么去理解呢?其他教派难道就不视一切佛语现为教授?无教派的含义是,藏传的各大教派有各自的殊胜法脉,有些不共的教法对其他教派的修行能起到补充的作用。虽然各派按自己的体系修持最终都能成佛,但是不同根器的人与不同的修法相应程度不同,因而他派的某些教法对某种人有特殊的善巧方便。 格鲁派从显密的理论到修持有着缜密而庞大的体系,但这并不表明格鲁不需要其他教派的教法补益。比如,显教理论上,格鲁和萨迦关于中观的空性方面的理解很不一样。萨迦的可让巴大师所著的中观论著《除恶见》对格鲁的中观见进行了多发面的批判。此书曾被三大寺列为禁书。然而所批判之处都是理解中观理论的要害和难点。即使是三大寺的学僧,有些也阅读此书,这对辩经时作为反方的辩论素材,以及加深对自宗的理解都有好处。 从我学习量论的一点粗浅体会看,格鲁和萨迦、宁玛的理论差异很大。比如格鲁认为经部的理论上,现前识不一定是量,而萨迦和宁玛则认为现前识一定是量。这两种观点都不是藏传自创的,印度的论师们就有这些争议。而心运作的真实状况要比现有的量论所描述的复杂得多。如同用数学建模型来研究股票、天气等,都要根据实际需要对诸多的因素进行简化。所建的不同的模型对研究不同的状况有效性各有不同。量论等佛学理论也不例外,无非要为修行建立一个相对坚实的理论基础,既能增强学佛者的信心,又能对修行起到指导作用。因此,传承印度不同流派而产生的西藏诸教派的理论,也是从不同角度对复杂的现象进行简化而自成体系的。不同体系相互借鉴对更深刻地理解教理是大有裨益的。 不仅于此,我所理解的无教派应当有更广阔的视野。不仅是藏传的诸教派,还有汉传,甚至是科学的很多成果都有借鉴之处。尤其是逻辑学、物理学、心理学等与佛法理论有着共同研究领域的科学分支。例如,量论里,大家都认同,坐在船上看到树往后走的眼识是错乱识。于是印度的论师对此有多种观点:一派认为,眼识对树的颜色形状不错乱,而对树的运动是错乱的;另一派认为,眼识只要对树的一部分状况是错乱的,就全部错乱了。明白初中物理的人都知道,没有绝对的运动。只有先确定一个参照系,才能说这个物体是运动的还是静止的。以此观点看,眼识对运动的树并不错乱,应该是量。因为,此时的参照系自然是船,而相对于船,树的确是运动的。这么一来,懂点初中物理就超越了印度以及西藏的很多大师了。当然,并不是我们比那些大师牛,而是我们(如牛顿所说)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还有一例,我们学到五遍行心所的受,就是对苦乐等地感知。老师问:“既然苦是一种受,那就是心了。苦这种心是能领纳者,那么苦所领纳的对象是什么?比如挨打后的痛触是不是苦,是不是苦的领纳对象?”我说:“痛触不是苦,只是苦的所领纳的对象。有些人挨打后的痛触会引发快感。”我们老师很惊奇,大概觉得我在扯淡。看来他没有听说过虐恋这回事。要是我说国外有人花钱找打,还很快活,估计他下巴都会惊掉下来。所以,懂点自然和社会科学的知识,哪怕是一点点常识,都可能对我们理解经论有大益处。 另一方面,无教派不等于将所有宗派视为等同。毕竟各派理论的安立方法和角度都不尽相同。在通达自宗的情况下,不偏党,不闭锁,而是开放性地了解他宗的见解和修法,试图从不同角度来深入理解经论,并补充自己现有修行方法的不足。而且所包容的领域应当更广阔。这是真正的无教派,即利美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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