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罗住彭措 于 2014-9-2 12:1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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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拒绝阐释，更拒绝一知半解。当我们企图以文字或者照片为工具，从西藏的肌体上取下一个切片的时候，我们得到的仅仅是西藏的碎片，而真实的西藏正从我们身边悄悄溜走。我们视线和生命的有限性，决定着我们只能是微不足道的过客。 ——《西藏·远方的上方》
整个旅程，我去过一些神山圣湖，去过一些有名无名的寺院，旅程结束，回到自己栖身的城市，除了回忆起一些自然和人文带给我的难以描述的内心震荡，但实际上，我根本没有走进西藏，我从西藏的人群中走过，却没有走进西藏的生活。我能分享的仅仅是我沿途遇见的人或事或感受。 许多人历尽千辛跑到这空气稀薄的高原之地为灵魂吸氧，可我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出发，旅途日短，决定去西藏只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因为什么也挡不住一颗想要“出离”的心。 临时改签了黄昏从西宁出发的火车，只因我将从可可西里的日出时分开始穿越这片我日思夜想的生命禁区。可当我早早坐在火车窗前，等到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视线的时候，我用泪水模糊的双眼看着这片土地，只因想起了这块悲痛的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血与泪。我在可可西里的自然胸膛中，终于看到了藏羚羊，更是相信，那些跳动的精灵也肯定看到我了，和索南达杰一起。 火车从陌生的青海地貌，走过长江的源头，走过荒无人烟的可可西里，一直走到更陌生的西藏雪原，看了右边的牦牛顾不上左边的羚羊，看了左边的连绵雪山错过了右边的冰川湖泊，我就是在这么一个左顾右盼过程里慢慢让心平静下来，忘记了手上相机的存在，若不是同车厢的拉漂手机照相咔嚓的声音，我几乎陷在窗外的白云雪山里了。
我从海拔300m的世俗之地，一路向西走到云彩触手可及，天空伸手可拥的高原净土。迫不及待地去追寻那个曾经魂牵梦绕的地方——布达拉宫，而该死的高反从那时候起便没有再离开过我。整整九天，从在拉萨的第一个晚上开始，我便开始了和高反的抗衡。第一次到米拉山，我是拿着止痛片硬扛过去的，第二次到达米拉山我是微笑着向往着走过去的。显然，我赢不了高原，但我赢得了疼痛的自己。 去林芝的路上，不断地见到朝着我们前行相反方向前进的磕长头的藏民。他们手戴护具，膝着护膝，风餐露宿，朝行夕止，匍匐于沙石冰雪之上，执著地朝着目的地进发。汽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可可西里》里日泰的那句话：“你见过磕长头的人吗？他们的脸和手很脏，但他们的心却是干净的。”是呢，我见到了他们额头上黑而厚的茧，见到了他们身上磕长头用的围裙的颜色，也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坚韧不拔。我回头望了一眼公路的后方，我知道，那是他们心中，佛住的地方。 到林芝、到羊湖、到布宫、到大昭寺、到罗布林卡，甚至是高反严重也要爬到岛山上看全景的纳木错，每一个地方都免不了要让相机咔嚓咔嚓响个痛快，但慢慢的我发现不管我如何的调整角度和参数，如何选择景致点，我都感觉不出照片里的画面那原有的活生生的生命感，于是乎，坐着、站着、躺着，成了我感受每一寸土地、每一片风光、每一处景致的最好方式，也是我记住每一个地方，感受旅途快乐的最好方式。惊觉，放下相机，才是全身心的行走。
我们在照片上看到了纳木错和羊湖等圣湖的样子，照片里的天空以及湖水出现了我们眼中从未见识过的色彩，于是我们决定一定要到这样的地方去感受。我难以脱俗，但也并不后悔。有其二。我在纳木错没有看到我梦寐以求的湖景与夕阳的完美结合，但我在冰面上长时间走动的过程里，在与圣湖最接近的地方许下了心愿，为了心中的某一个人。我在羊湖厚厚的云层里，只看到了少部分因为云层散开阳光普照时出现的照片上湖水的颜色，但我在前往羊湖的公路上，亲身感受到修建这条盘踞山脉的生命线里人工血泪的尊严。 走累了，便在拉萨的街头抬头看看蓝天，或者是布宫的外头，看看转经的人群。但最难以抗拒的，还是坐在大昭寺的门前看那些藏民五体投地的朝拜，举手投足间都描述着虔诚。我惊讶于他们是用极端虔诚的信仰和自己的血肉之躯在向神佛表达敬仰和忠诚，更惊讶于门前磨滑得能反射阳光的石板地不知砥砺了岁岁年年间多少朝拜者的虔诚。我呆坐了一个下午，看着朝拜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那枯燥的朝拜仪式和佛像前传来的铃声以及八廓街转经人群的吵杂陪伴着我，我没办法形容那个过程里我内心的震撼与痛苦。对藏民来说，每一次的朝拜都应该是增加了福祉和减少了痛苦的，而看着藏民朝拜的我们，反而成为了承接痛苦与抵触现实的活生生的灵魂。在此后的每一天里，我都无可抑制地想走回到那个地方去。宗萨仁波切说，人间是剧场，很少有人拥有出离的勇气。我这才发现，在那个过程里，我看到了别人的生活，也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原来，那才是出离的感觉。
夜晚不到十点，街上只剩下零零散散转完寺归家的人群以及仍然活跃的游客人群，藏民的店面基本都已经打烊。有的人说，藏民很懒，这个时候的城市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他们反倒是歇火收工了。可我想，藏民的生活节奏是写意的。这个季节里，每天日出得晚，日落也晚，不需要赶早出工，也不需要赶晚做活，生活反倒比我们自在。我学习着藏民的模样，左手提着新进的佛珠，嘴里默念“唵嘛呢叭咪吽”，夹杂在八廓街的转经藏民中绕着大昭寺走着，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只觉内心平静不起涟漪。
最后一天的拉萨，我起早去看布宫的日出，在药王山那被摄影人群完全占领的观景台上，我找不到坐下还能看到布宫的位置，于是走到了广场的另一端，和朝着布宫膜拜的人群以及晨练的老人一起呆着，坐下静静看着布宫在光线变化下不同的样子，即便高原早晨干燥的空气里夹杂了更多的寒意。当布宫转经的人群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又不由自主地朝着顺时针的方向走进人群里，抚摸转经筒的温度，陪伴每走7步就要朝着7个方向朝拜的朝圣者。很多路过的藏民都会拿出身上的币儿给朝圣的人，他们欣然接受，只因他们笃信相互馈赠的道理，给予就是最好的收获。走时掏出了一张“红色毛主席”放到了他的衣袋里，走过的藏民竖起拇指表示赞赏，我不以为意，只因这是我在布宫在大昭寺反复遇到的朝圣者，我估计佛会说，缘分。 最后引用一句不知出处却说出了心声的话：“这是一次未曾预料的旅行，我不知道我找到了什么，但至少我知道了我应该放下什么。”出发前我和在拉萨工作的哥们说，去了你那边我指不定就不回来了，他说，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一脚把你踢回来。当我早晨醒来，发现窗外不再是拉萨的时候；当我一天没有洗澡，感觉全身油腻得难受的时候；当我下班回家，天空已经开始回到夜晚的颜色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回到了连南，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而这一段旅程注定将成为我走过的二十多年人生里，最不需要去怀念的一段，因为点点滴滴，尽在心里。 写于4月27日 连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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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2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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