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驱动人生的力量 人生由一连串事件组成,例如:上学、恋爱、就业、旅行……,每个事件背后是无数次选择,我们从诞生伊始便每分每秒都在选择,选择了其中一样,就意味着放弃了其他的选择机会,犹如不断分叉的时间树一样,这些不同的选择,造成了我们每个人独特的人生轨迹,而这些选择的背后,是基于情绪、认知等许多原因作出的决定,而潜藏在这些心理现象的背后,是由我们潜意识里的某些力量所主宰。 据心理学家的统计,人类的心理活动,95%由潜意识构成,而我们自己能意识到的意识活动仅占5%,从科学层面上讲,潜意识是指已经发生,但是尚未到达意识层面的心理活动,包括一切被遗忘的记忆、知觉和被压抑的经验。 荣格把潜意识分为个体潜意识和集体潜意识,个体潜意识蕴含和容纳着所有与意识的个体化机能不相一致的心灵活动,以及种种曾经一时是意识经验,不过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受到压抑或遭到忽视的内容,如令人痛苦的思想、悬而未决的问题、人际间冲突和道德焦虑等等。还有一些经验,它们与人们不甚相干或显得无足轻重,由于本身强度太弱,当人们经历它们时达不到意识层,或者不能留驻在意识之中,因而都被贮藏在个体潜意识里。 个体潜意识的主要内容是情结,情结往往具有情绪色彩,是一组一组被压抑的心理内容聚集在一起而形成的潜意识丛,如恋父情结、批评情结、权力情结等。 而集体潜意识反映了人类在以往的历史演化进程中进程中的集体经验,或者用荣格本人的话来说,它是“一种不可计数的千百年来人类祖先经验的成绩,一种每以实际仅仅增加极小极少变化和差异的史前社会生活经验的回声。”(荣格1928,第162页)不仅全部人类历史的各个片断能在集体潜意识中找到,而且进化为人类的灵长类动物或动物祖先的踪迹也能在集体潜意识中发现。 既然集体潜意识产生于全人类具有的、或一直都具有的共同经验,那么集体潜意识的内容对于一切人类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荣格说,它是“从任何一种有关于个人的东西中分离出来的,是全人类普遍所具有的,因此它的内容到处都能找到”(荣格1917/1953,第66页)。其中最重要的内容是原型、阴影和自性。 荣格说,自性是我们生命的目标,它是那种我们称之为个性的命中注定的组合的最完整的表现。人的精神或人格,尽管还有待于成熟和发展,但它一开始就是一个整体,这种人格的组织原则是一个原型,荣格把它叫做自性。 自性在集体无意识中是一个核心的原型,自性是统一、组织和秩序的原型,它把所有别的原型,以及这些原型在意识和情结中的显现都吸引到它的周围,使它们处于一种和谐稳定的状态。它把人格统一起来,给它以一种稳定感和“一体”感。一切人格的最终目标,是充分的自性的完善和自性的实现。只有少数人能到达那个地方,这点似乎与马斯洛的自我实现理念有诸多相似之处。 从广义上讲,荣格学派也属于心理动力学,唯其不算主流,在心理动力学主流理论中,人类潜意识的心理活动最重要的四种驱动力分别是:力比多、攻击性、自恋和客体关系。 力比多俗称性驱力,然而这里的性不是指生殖意义上的性,而是泛指一切身体器官的快感,是一种潜在的生命活力,是为了机体生存、寻求快乐和逃避痛苦的本能欲望,表现为机体的生长和生殖。 攻击驱力指的是从事各种暴力活动和破坏活动以及各种攻击行为的潜在心理能量,包括对内攻击和对外攻击,属于死本能最重要的表现形式,是趋于毁灭和侵略的本能。 自恋,弗洛伊德认为是自己对自我投注力比多兴奋的状态。有这一情况的个体称之为自恋人格。从力比多的方式来说,也就是他将本来应该投注于自我的对象客体的力比多,反向投注到自己身上,这样病人就无法和别人建立有效和融入的亲密人际关系,并且经常沉浸在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中。但科胡特修正了之前弗洛伊德这个“自恋”的定义,而提出自恋其实就是里比多的本质,或者更直接说自恋其实就是人类的一般本质,每个人本质上都是自恋的。自恋是一种藉著自体胜任感的经验而产生的真正的自我价值感,是一种认为自己值得珍惜、保护的真实感觉。也就是说一般个体的自恋并不是不健康的,而且我们整个社会也是允许适度自恋的,而只有个体过度自恋并超出了社会对与自恋允可的范围那才是不健康的。 客体关系是指存在于一个人内在精神世界中的人际关系形态的模式。客体是一个与自体相对应的概念,指的是一个被爱着或恨着的人物,地方,东西,或者幻想,包括内在客体和外在客体。外在客体是指真正的人物,地方和东西,内在客体指的是心理表象,即与客体有关的影象,想法,幻想,感觉或记忆。客体关系理论的重要假定是,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型态一旦建立,就会影响其日后的人际关系。进而言之,人们会去寻找符合过去已建立过关系型态的关系。例如:过于依赖与过于孤僻的人,有可能是在重复着刚学走路时与母亲所建立起来的关系型态。客体关系以内驱力或本能形式呈现出来。儿童的焦虑与恐惧都源于死亡本能。当客体引起婴儿的恐惧和焦虑时,为了防止报复或被毁灭,而想控制客体甚至毁灭客体。他会采取例如投射、内射、分裂、理想化与贬抑、投射性认同等心理机制。婴儿不断地运用心理机制来控制他们的欲求和需要,逐渐能把同一客体的各种不同特征整合在一起,逐步形成完整的客体表象,并建立客体关系,这一系列的过程构成潜意识的基本要素。 提到驱动人生的动力,就不能不提到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马斯洛理论把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和归属感、尊重和自我实现五类,依次由较低层次到较高层次排列。在自我实现需求之后,还有自我超越需求,但通常不作为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必要的层次,大多数会将自我超越合并至自我实现需求当中。 通俗地说:假如一个人同时缺乏食物、安全、爱和尊重,通常对食物的需求冲动是最强烈的,其它需求则显得不那么重要。此时人的意识几乎全被饥饿所占据,所有生命能量都被用来获取食物。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吃,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当人从生理需要的控制下解放出来时,才可能出现更高级的、社会化程度更高的需要如安全的需要。这说明,一是人人都有需要,某层需要获得满足后,就有可能会递进到另一层需要;二是在多种需要未获满足前,首先满足迫切需要;该需要满足后,后面的需要才显示出其激励作用。一般来说,某一层次的需要相对满足了,就会向高一层次发展,追求更高一层次的需要就成为驱使行为的动力。相应的,获得基本满足的需要就不再是一股主要的激励力量。 从心理动力学和人本主义两者会通的角度看,生理需要、安全感的需要似乎可以分别归结到力比多和攻击性上,爱与归属的需要,则可以归结到关系上,尊严的需要,可以归结到自恋上,自我实现乃至自我超越的需要,可以归结到荣格所说的自性上,这是一个粗线条的对比,从不是非常严格的角度看,似乎恰好存在某种对应。 在佛教看来,驱动人生的背后力量,主要是业力、烦恼、我执和佛性。 业是造作、行为的意思,此造作、行为的“余势”或者其堪能生果的能力对未来的影响,称为业力。业又有善、恶之分,善恶之业有生起苦乐之果的力用,善业带来乐果,恶业带来痛苦。 业力堪能造作的主体有三,分别是身口意三业,而在这三业中,又以意业为主,其决定着身业和口业。而意业之中,又以烦恼为主,主要有根本烦恼和随烦恼。 根本烦恼有六种,分别是贪、嗔、痴、慢、疑和恶见,如果和心理动力学比较,其中贪略能对应于力比多,嗔略能对应于攻击性,痴略能对应于关系,慢略能对应于自恋。如果放大一点范围,疑略能对应于哲学上所谓的“怀疑论”流派,恶见内含五种具体的见解,对应的大概就是异于佛教的其他宗教和哲学。 烦恼的背后,是我执,可以分为人我执和法我执,还可以进一步分为俱生我执和分别我执,主要是执著一切法都是真实有的,由此产生一切烦恼、业力和痛苦。故驱动人生的力量从更深的层次来说,主要是烦恼和我执,两者又以我执最为根本。 在瑜伽行派看来,意识结构可以分为八识,眼耳鼻舌身意,以及末那识和阿赖耶识。而末那识这一层面是我执的栖息地,主要表现在我痴、我见、我爱和我慢中。而所有的心理活动、言语和行为,此三者行为的余势(残余的潜在的力量),熏习阿赖耶识,留下了类似本业(同等性质的业)的功能,此称习气,亦名种子,可招感来生的果报。 然而这并非便是全部驱动人生的力量,按照佛教唯识宗所言,人类的意识结构不光是有前六识、末那识和阿赖耶识,还有“庵摩罗识”,也就是所谓的“第九识”,亦即“佛性”、“如来藏”。在《三无性论》中被称为“唯一净识”。虽然在这个问题上,唯识宗内部有分歧,有人认为庵摩罗识不能单独安立,其实质与阿赖耶识仅是分位不同,所谓“庵摩罗识”即是阿赖耶识中“不由熏习、法尔成就”的无漏种子。但毫无疑问,唯识内部共许在意识结构的最深层,潜藏有清净无染的灵性层面,这,就是如来藏。 大乘佛教强调,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也就是如来藏,这是众生灵性追求的动力来源。如《胜鬘经》说:“世尊!若无如来藏者,不得厌苦、乐求涅槃,亦无欲涅槃,亦不愿求。如是等此明何义。略说佛性清净正因,于不定聚众生能作二种业。何等为二?一者,依见世间种种苦恼,厌诸苦故,生心欲离诸世间中一切苦恼。二者,依见涅槃乐,悕寂乐故,生求心、欲心、愿心。” 《究竟一乘宝性论》中也说: “若无佛种性,于苦不厌烦, 对于涅槃者,不起欲愿求。 轮回及涅槃,见苦乐罪德, 因为是有种,若无种非有。” 同样,在超个人心理学的有关论著中,以及荣格、罗杰斯、马斯洛等心理学大家的论述中,也认为在人类心灵的最深处,有潜藏的灵性层面,荣格说:“从最初开始,在灵魂深处一直存在著寻求光明的愿望和摆脱精神的原始黑夜的不可遏止的冲动,这种冲动,经过数万年后,到今天依然如此。”,马斯洛把这种追求“自我超越”的心理列为“最高的心理需求”,较他早期所提出的“需求层次论”中最高层次的“自我实现需求”还高一级。当代超个人心理学界的泰斗Ken·Wilber(肯·威尔伯),在他的“意识层次图”中,也把自我超越的心理需求,列为人类心灵最深层的一种需求,它要求回归宇宙“一体意识”。在他的长青心理学代表作《意识光谱》中名之谓“大心境界”。并称之为世界宗教传统的核心看法。美国著名心理学家罗杰斯也认为,对终极真理的追求,是人类的一种潜在的本能。 综上所述,在潜意识深处,除心理动力学和人本主义所说的那些驱力之外,“渴望无限”、“追求超越”、“向往圆满”等名词所描述的灵性层面,更是人类极为普遍的一种深层心理需求,也是一切宗教发展最主要的内在动力。 从普遍性和通俗易懂的层面来看,进化心理学可以很好解释精神分析所提到的四种动力,力比多直接有利于生存和繁衍,攻击力有利于保护自身,因此有利于生存以及获取繁衍的机会,以及和潜在的性对手竞争。客体关系则反映了人类种族群居的现实,群居才能完成生存和繁衍的目的,因此任何一个动物都必然有着与另外一个同类发生情感连接的想法。而自恋可以解释为自我胜任感,这是相信自身能较好生存的前提,有利于缓解自身的生存焦虑及生殖焦虑,同时也是种族群居中能否有效维护自身生存在必要品质。 动物基本上没有心理问题,但是动物同样没有像人类一样发达的智力和复杂的情感反应,因此,心理问题与高智商(相对于动物而言)、高情感反应之间,是否存在必然的对应关系,这就是一个比较有趣的问题,在进化心理学中,心理问题被定义为人类心理过程无法完成设计所欲达到的目的。例如焦虑是有其设计目的的,在“有利于生存”这个角度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如果它恰恰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不利于生存了,或者对继续生存造成了极大的威胁,那么我们就认为人类产生了心理问题。 从最根本的角度看,种种驱力的产生,根源仍然是人类内心深处有着极强的“离苦得乐”的动力,其他种种驱力都可以被视为是这种动力的表现形式,在这种动力驱使下,所有的哲学和心理学等一切学问,追求的是人类真正远离痛苦的安乐,而且能够永远安住在这种安乐的境界中,想要达到这样的目标,看破一重一重的幻相,断掉一簇一簇的烦恼,破净一层一层的我执,让人类心中的灵性得到觉醒,大概是最终极的解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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