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冀豫被警方拘留 死者父母首肯后提前获释
解说:在海南滞留了几个月,去越南战场的要求被军方拒绝,王冀豫给刚刚结束下放的父亲写信准备回京自首。正当他打点行装时,12月14日,几名军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王冀豫:我们奉北京市公安局军事管制委员会的命令对你宣布拘留,你知道你什么事吗?我说我知道,我打死人了。你这么清楚啊,就给我拷起来了。
陈晓楠:抓你那一刻心里害怕吗?
王冀豫:不害怕,觉得特别的舒服,特释燃、特释怀。
陈晓楠:没人抓你,你反而觉得心里是慌的?
王冀豫:难受极了、慌极了、慌极了,在海南岛我一点也不踏实。
陈晓楠:就是说你觉得你总是要为你打死人这件事给一个结果,不可能就这么着了?
王冀豫:不可能就这么就没了,应该有人追究,应该必须追究,要不然罪恶不备追究还有什么应该被追究呢?我相信如果说法律不抓你,良心也会抓你,现在看来是这样。
解说:王冀豫先是被拘押在海口监狱,半个月后被转押回北京半步桥监狱。九个月后,王冀豫被释放转入学习班,出狱后他才得知自己是在王雁鸿的父母,一对纯朴的老工人的首肯下才得到以被提前释放的。
王冀豫:警察跟我讲,你知道吗?如果他的父母不同意你出不来,说的非常非常的淡,但是对我的震撼很大,后来我就想如果我被打死了,我的父母会同意吗?是吧。
后来放我的时候,我父母也讲过跟他爸爸妈妈也见面了,人家家长同意放我的,要不然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把我放了的。
陈晓楠:他爸爸妈妈你后来见过吗?
王冀豫:没见过,不让见。
后半生一路坎坷 王冀豫称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解说:之后的四十年是王冀豫和他的伙伴们坎坷的后半生,他们下乡、入伍、进工厂,三个同案犯中一个因肝癌早逝,一个吃了官司蹲了十年的监狱,而王冀豫本人也在一次事故中弄瞎了左眼。
王冀豫:我发现这些人都不能干坏事,谁干坏事谁要倒霉,比如六中打死的那个叫厉胜利(音),他后来得肝癌也死了;比如那个刀劈“小混蛋”的小谭子(音),他也是1972年得白血病就死了;还有那个任志刚(音),铁道部的,他也没了,也是肝癌;还包括那个“小联动”,那个头叫张德生(音),他后来煤气中毒死了,后来我才知道苍天有眼。
陈晓楠:在你看来这都是冥冥之中?
王冀豫:冥冥之中、天网恢恢,谁干了坏事都要受报应。
陈晓楠:中国人老说的报应。
王冀豫:报应,我觉得这真是报应。包括我,我这件事都是报应我认为,都是报应活该,所以还是别干坏事。
解说:在苍茫的大时代中沉浮,在个人生计中奔忙,王雁鸿这个名字一直若隐若现的伴随着王冀豫,并且越到晚年越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时时搅动着他的心。
陈晓楠:有一段时间你就觉得,因为你这个念头老在,就难受得不行了,就不舒服得不行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啊?
王冀豫:坐卧不宁。
陈晓楠:坐卧不宁的,就是?
王冀豫:那是我第一次给他烧纸,实话跟你讲就突然觉得我打死人的事怎么时候是个头啊?就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救赎自己,其实救赎我的罪,我不知道该怎么救赎。
陈晓楠:你觉得你坐了那一顿时间的监狱也没有能够,你这个罪还是没有赎掉?
王冀豫:没有,那叫什么,我是教育释放,那就不较赎罪那叫掩饰,那叫什么赎罪啊。
陈晓楠:你不会给自己找一些理由来过去心里的这个坎儿吗?
王冀豫:经常找,但是它没有出路啊,它找不到。
陈晓楠:你觉得没有理由能解释你杀人这件事?
王冀豫:没有任何理由。
陈晓楠:没有合理的理由?
王冀豫:没有合理的理由。
陈晓楠:比如说是时代的,把你们教育成这个样子或者当时都是这么癫狂的?
王冀豫:当时这么癫狂,但是人家没有打死人,你打死人了。是吧,就说你肯定有分裂的一面,跟别人不一样的一面,更罪恶的一面。
王冀豫难忍折磨 写下《背负杀人的罪责》
陈晓楠:1967年王冀豫16岁,王雁鸿19岁,43年过去,王冀豫59岁了,王雁鸿如果活着的话也应该已经年过花甲,这些年来每到逢年过节王冀豫都会王雁鸿烧烧纸,烧纸的时候他就会在心里对对方说,王雁鸿我这些年也这么倒霉了,你能原谅我吗?然后随即又会说不原谅就不原谅吧,这就是我欠你的。
很多朋友劝王冀豫皈依宗教,可是他拒绝了,他说他就是不想让自己的罪找到解脱的出口,他要体验这样的痛苦,他就是要担下这一切。
终于在2010年,王冀豫选择了把自己的罪写下来,让世人都看到,他说我不信神、不信鬼,但是我相信灵魂的存在,相信真话的力量。
是有很多人觉得说那么多人经历的事干嘛有你来负这个责任,来把它说出来?
王冀豫:每个人都从我做起,我先从我做起,最起码这是我自己的经历,我把它写出来核心就是仇恨,我们没有人性。
陈晓楠:你刚刚说其实不能用忏悔这两个字,忏悔是不够的?
王冀豫:忏悔不太不能说明问题了,认帐,首先要认帐,还要想想为什么会这样干?这是最应该做的事情,以后能不能不这么做,是告诉所有人。
陈晓楠:你还会每年去给他烧纸吗?
王冀豫:那个每年,过去大年三十之前,腊月二十七以后给他烧一回。
陈晓楠:这个人其实,虽然你是一面之缘,但是他其实会伴随你一生了?
王冀豫:是,折磨我一辈子,躺一万年。